不老夢
夜阑犹翦灯花弄,一片冷香入梦来。
飞霜剔透,积雪成川。萧索遍落,覆江川,平峰峦。秃枝不历哀愁,孤鸿惟余疲倦。一点一滴,一丝一缕,印下岁月蹒跚足迹。
转眼间已是深冬。
偌大的宫殿内,暖盆烧得熊熊,驱不散腊月重重寒意。银炉里沉香幽幽,淡淡的烟雾弥散整个寝殿。浓重的香气萦绕鼻尖,纨奢糜烂。
明镜悲白发,朱颜暗惊换。
果是老了。金边铜镜里的银丝,多得似是要漫出来一样。手上蜿蜒交错的皱纹,替代初时的柔嫩。
慢慢地起身,檀紫色裘皮长袍拖在地上,一寸一寸向前挪着。
周围的侍女都被遣退,难得的清静。一声声轻微的脚步声,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响。
飞阁流丹,碧瓦朱甍。檐上的雪水接连不断撞在地面上,像暗红的血液,滴滴答答。
她一小步一小步地走着,最终停在檐下阶前。似是并未感受到足尖已被打湿,只是神色淡薄漠然,目光空洞深邃,久久望着殿外。
仿佛凝成了一座白汉玉雕像,苍老而沉重,却虚弱到阖眼都费力,细微的呼吸转眼消散于风中。惟有枯瘦指尖的微颤,显示出些许生命迹象。睫上也沾了几点雪花,额头眼角的皱纹深重得像是一刀一刀镌刻而成。
殿外,雪花漫天。纷纷扬扬,弥散在空中。渺小的,单薄的,不愿停驻。她微眯着眼,只望见一片空茫。
不远处的梅林正好。梅花盛放到极致,朱红艳丽欲滴,沉一份黯淡,浅一分轻浮。
她举步迈向那一片璀璨。一瞬,苍白的冰冷的雪花落在头顶的鎏金凤簪上,没入华发。裘袍上的雪花也转眼隐在厚重的黛紫中。
她细细地看着那些花,面上露出一种神情,浸满柔情与悲哀。
她垂眸望着手中的梅花,浅浅的光透过树枝花间倾斜而下,筛落出斑驳的剪影。花朵俨如一瓣饱满的玉盏,玲珑剔透吹弹可破,盛着一盅妖冶的红。
微凉的风托起花柄,吹落在地。
恍惚间,耳边似是传来一声呼唤。
她惊回首,日思夜想的容颜,即在眼前。那人敛袖而立,在大雪中温和的笑着,几乎让她站立不能。
她微微僵直了脊背,嘴唇轻颤,却是一个音都发不出来。漫天飞雪似是一瞬间大了许多,几乎让她眼前一片模糊。双脚犹豫着,始终没有向前迈出一步的勇气。
模糊的光线黏连在一起,就像被困进了一段欲语还休的旧时光。
对面的人缓缓走来,轻轻拂去她肩上雪花,把她拥入怀中。她极慢极慢地抬起手,却两难着。想紧紧把这人拥进骨血,又怕一用力,生生破碎这一场梦。
她终是用尽毕生之力抱紧了他,像抓住了黑暗中的最后一缕光。她的手冻得像块冰,却像丝毫感觉不到一样,义无反顾地攥住了这几分温存。
她看见纯粹的阳光从梅花的缝隙中肆意倾泻下来,在满地残花上铺出一片破碎的影子。
她笑得灿烂,惬意地阖上眼。
光影沉浮,周身似阳春般温暖,像是蓦得回到了几十年前的韶华岁月。
碧空中,长风四起。
这个冬天好久没有这样晴朗的天了。
至此,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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